周丽霞美国纪行（三）：在尼亚加拉大瀑布有所思

此次美国之行，所浏览的自然风景并不多，尼亚加拉大瀑布是其一。

尼亚加拉大瀑布位于美国纽约州和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交界处，是世界三大跨国瀑布之一。

尼亚加拉河上接海拔174米的伊利湖，下注海拔75米的安大略湖，在不足2公里长的河段里，河水以每小时35.4公里的速度跌荡而下，巨大的水流冲下51米的断崖，气势汹猛，宏伟磅礴，场面震人心魄，产生丰沛而浩瀚的水汽，这就是被称为世界七大奇景之一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注：“尼亚加拉”在印第安语中意为“雷神之水”，当地原住民印第安人认为瀑布的轰鸣是雷神说话的声音。他们在远在数公里外见到瀑布前就已听到酷似持续不断打雷的声音，故他们把瀑布称为“Onguiaahra” (后称Niagara)，意即“巨大的水雷”。

一桥横跨两国的彩虹桥

在美国、加拿大均能看到瀑布，但加拿大一侧观看到的瀑布更为壮观。这是从加拿大一侧看到的瀑布，左为小瀑布，右为大瀑布。

小瀑布因极宽广细致，似一层新娘的婚纱，又称婚纱瀑布。

我在婚纱瀑布前留影

大瀑布因其外表形成一个马蹄状而被称作马蹄瀑布。

我乘船在马蹄瀑布下拍的照片

我以前曾去过阿根廷和巴西交界处的伊瓜苏大瀑布，也是世界三大跨国瀑布之一，是一个由无数大小瀑布组成的瀑布群，总宽度是尼亚加拉大瀑布的4倍，所以比尼亚加拉大瀑布更为壮观。但我想说，不论是伊瓜苏大瀑布，还是尼亚加拉大瀑布，在大自然的面前，人类的语言文字是苍白的，那种壮美，唯有亲临其境者才能体会。

一艘游船驶入马蹄瀑布下

入夜后婚纱瀑布被打上灯光，别有一番风味

我拍的夜色中的马蹄瀑布

白光处为婚纱瀑，绿光处为更远的马蹄瀑

但对我来说，除了大自然的壮美外，尼亚加拉给我留下更深印象的是它背后令人嘘唏的历史，而这是大多数游人所忽视了的地方。

这要说起最早始于18世纪末的Underground Railroad了。可能很多人对Underground Railroad并不很了解，这个词从字面上直译过来是“地下铁路”的意思。其实Underground Railroad并不是铁路，也不是建于地下，它是指活跃于19世纪早中期美国的废奴主义者协助逃亡黑奴前往加拿大和奴隶解放州（或称“自由州”，即当时已废除奴隶制的州）的秘密线路网络。“地下地路”由一系列的秘密逃亡路线、交通工具和安全住所（或称“庇护站”）组成。为了保密，“地下铁路”的运营人员每个人只掌握其中的一小段，而不会知悉整个线路系统。逃亡黑奴为了安全起见基本上都是在夜间行走，在“地下铁路”的帮助下，他们一般走16公里至30公里后到达一个庇护站，在那里休息和吃饭，同时等待来自下一个庇护站的消息，然后出发前往下一个庇护站。

当然，有逃亡，就一定有追捕。当时南方各州的报纸上每天都登着对逃亡黑奴的悬赏广告。在废奴主义者不懈解救的同时，逃犯追捕者也在四处出动追捕“猎物”，为了领取高额赏金，他们极尽凶狠残暴之能事。运营“地下通道”的废奴主义者和黑奴追捕者们展开了艰险复杂的周旋对抗。追捕者、神父、修女、政客、商贾、军人、农民、妓女...还有一些出于种种社会和经济利益而反对“地下通道”的人，各种势力在其中纠缠博弈，可以想象这在当时是多么艰难曲折的一条线路。

“地下通道”是美国黑奴的自由之路。而尼亚加拉地区当时就是“地下通道”上的一个重要据点，逃亡的黑奴在废奴主义者的帮助下源源不断地经由这里奔向加拿大和自由州。

在其后的美国南北战争中，很多从美国南方成功逃至加拿大的黑人又选择回到美国加入北方联邦军，他们在获得自由后，决定用鲜血去捍卫自由，以及解救更多仍在被奴役的同胞。

那么不太了解美国历史的朋友可能会追问一个问题，由欧洲移民建立起来的美国，怎么会有黑人奴隶呢？黑人不是生活在非洲吗？

这就要追溯起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大西洋奴隶贸易了。

非洲黑人被成群抓捕贩作奴隶

大约从15世纪开始直至19世纪，在长达四个世纪的时间里，不计其数的非洲黑人在自己的故土被抓捕贩卖，然后乘船横跨大西洋——据说途中要死掉五分之四，奴隶一旦患病，就会被无情地被抛进大海——到达美洲后，他们再次被贩卖到种植园或矿山充当奴隶。在种植园主或矿山主的非人待遇下，有三分之一的黑奴在移居的头三年死去，大多数人活不到15年。

运输黑奴的商船

黑奴贸易三角路线图

被贩卖至美洲充当苦力的黑奴

有种说法是从非洲运到美洲的奴隶大约为1200万—3000万，但整个非洲大陆因奴隶贸易损失的人口至少有1亿多，相当于1800年非洲的人口总数。

奴隶贸易是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行径。欧美的资本家从中获得了极为丰厚的利润，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马克思称奴隶贸易是“贩卖人类血肉”，谴责资产阶级在贩卖黑人奴隶的过程中“丢掉了最后一点羞耻心和良心”。

但最终导致奴隶制在美国得以废除的南北战争中的胜利方北方联邦军，在战争伊始也并非完全是为道义而战。南北战争的起因并不是因为北方诸州在道德上比南方更高尚，究其根源，仍是经济利益之争。简单讲，就是工业发达的北方和农业发达的南方对西部土地的争夺，同时北方认为南方的奴隶制已经阻碍了美国经济的发展，这是导致南北战争爆发的根本原因。

时任美国总统的亚伯拉罕·林肯在南北战争爆发后就曾表示：“我的终极目标是要保住联邦，而不是废除奴隶制。如果解放黑人奴隶就能够保住联邦，我会那样做；假如不这样也能达到目标，那我就不解放他们；如果只解放一部分奴隶而同样能取得成效的话，我也会照章办事”。

林肯总统

但是林肯总统坚决反对国家分裂，所以当南北双方摩擦加剧导致南方诸州宣布脱离联邦时，林肯颁布了《宅地法》，领导北方联邦军击败了南方分离势力，废除了叛乱州的奴隶制度，并亲自起草和颁布了《解放黑人奴隶宣言》。这些丰功伟绩使得林肯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但在内战结束后不久，林肯就被一名同情南方的激端分子刺杀身亡，成为第一位遭遇刺杀的美国总统。

（《宅地法》规定每个美国公民只须交纳10美元登记费就能在西部获得160英亩土地，连续耕种5年之后就成为这块土地的合法主人，此举从根本上消除了南方奴隶主夺取西部土地的可能性，同时也满足了美国广大农民的迫切要求，大大激发了农民奋勇参战的积极性，是北方联邦军在南北战争取胜的重要推动因素。）

美国南北战争

司马迁在《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无论是导致美洲大陆被发现的哥伦布远航，还是大西洋奴隶贸易，以及美国南北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越南战争、朝鲜战争、海湾战争，乃至今天仍延绵不断的中东战火，所有战争的背后推手，无不都是“利益”二字。

美国人民的祖先，也就是当年横渡大西洋来到新大陆的欧洲移民们，在登陆美洲后对印第安人等原住居民大肆屠杀。在今天的美国，印第安人仅占了总人口的大约1%，这一切，当然也是“利益”二字使然。

“地下铁路”帮助黑奴获得自由（油画作者：Charles T. Webber）

在恢弘的历史画卷中，最让我感动的是那些一个个平凡而又伟大的人物个体，或籍籍无名，或名垂千载，他们在战火纷飞、道义沦丧的人世间演绎了人性的光辉。为了帮助从南方逃出的奴隶们获得自由，那些勇敢而充满爱心的人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协助奴隶们通过“地下铁路”逃往加拿大和自由州。其中出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人物和事迹，包括被称为“同胞们的摩西”的黑人平民妇女哈丽雅特·塔布曼（Harriet Tubman，目不识丁但智勇过人，因终身奋斗于解救黑奴而被评为美国内战前最伟大的三位平民之一），被称为“地下铁路总裁”的贵格会成员利瓦伊·科芬（Levi Coffin，他的家被称为“地下铁路中央车站”，上千名黑奴经过他的手逃往北方获得自由），等等，等等。

站在尼亚加拉大瀑布下，在浩瀚的水汽中倾听她整耳欲聋的雷鸣声，令人顿生敬畏。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人生百年，在拥有亿万年历史的星球和宇庙中，我们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过客。让我们时时记得自己的渺小，用一颗感恩和敬畏之心去面对世界，面对世间一切的人和事，一切的动物、植物和生灵。不伤害是我们最低的底线。